乐天心理咨询师成长沙龙第一期——《心灵捕手》赏析（上）

《心灵捕手》向来被奉为心理学十大经典影片之一，豆瓣评分高达8.7。各大影评类网站中充满了对它大篇大篇的解释，但是你真的看懂咨询室里发生的一切了吗？上周乐天心理沈光磊老师在1876创意园区举行了主题为“九型人格与职场”讲座，本期乐天心理咨询师成长沙龙集合了从业经验丰富的咨询师与心理学爱好者，带你共同探讨电影中的心理咨询。

影片介绍

这部片子讲述一位美国的数学天才Will，虽然行为上和一些不良少年类似，但在数学上天赋异禀。他的导师希望通过心理咨询来解决他的一些行为障碍或心理上的问题，重新投入到数学研究中去。但是他天生的叛逆心理，或者说内心还没有解决的一些冲突导致他和很多咨询师都无法匹配，无法完成心理咨询。这时威廉姆斯饰演的咨询师Sean就出现了，帮助他在创伤修复，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等方面都做了很好的改善。今天我们截了几段片段，主要和咨询师在咨询室内和他的交流有关，我们会从心理咨询角度一个个分析。

第一幕：数学教授监狱探班，要求Will做心理咨询

这一段有几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第一个是导师说到“你要看心理医生”时的表情，他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也笑了？
其实这揭示了导师自己对于心理咨询的看法，通过影片我们可以知道背景，他和室友Sean（威廉姆斯饰演的心理咨询师）的关系一直不好，他一直也看不起Sean的工作，觉得自己的研究领域很高尚，认为心理学的领域很low。

但是看第二张图，这个时候导师变得认真了。他担心如果Will不做咨询的话就真的出不来了，他就没有帮手去开展他的数学研究了，这时候导师有点紧张。可以看出导师对于心理咨询还是抱有一个很大的期望的，他真的还是希望它能够让男主转变，但是作为导师期望的转变和男主真正的转变可能还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一个伏笔，可以之后继续观察一下。

这个男主的笑很明显不是开心的笑，是一种嘲笑。有时候我们咨询师也遇到过来访者的表情和他真实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不一样的。比如这个男主角，他表面在那很开心地笑但他对心理咨询是很抵触的，但他以这种笑声来表达抵触。一般来访者都是有咨询动力的，不会这样完全的阻抗，但是可能不说实话，一开始表述的时候藏藏掖掖，其实后来都推翻他前面说的。可以预见男主未来碰到咨询师肯定有阻抗，让我们来看一下究竟是怎样的阻抗。

第二幕：落跑的大师们——“同性恋”与催眠

“同性恋”咨询师

在做咨询之前，男主在看第一个咨询师的书。很多来访者也会在来之前看点书，做到心里有底，知道整个程序，男主可能心里缺乏安全感，这样他去了就可以假装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直接面对咨询师。而且男主之后是通过了解咨询师的一些技术去攻击他，我们看看咨询师在咨询过程中表现怎么样。

第一次咨询的过程中，这位咨询师说“我没有给你贴标签”，但他已经给男主下了定义了，“你现在这种不良行为、不检点行为已经破坏了你的潜力”。所以他们两人会有这样的冲突，男主会挑衅，也会攻击他。咨询师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这样来访者会感觉不舒服，男主表现得比较激烈，有些人可能就表现得压抑一些。

他第一步共情就没做好。这个笑大家想到没有，咨询师他其实是知道要共情的，但他对男主说的东西其实不感兴趣，他要装作我也很感兴趣，我也在听，那个笑就是象征性地笑一下。
虽然专业上他可能很有名，接受过很多电视采访之类。但有名的咨询师不一定能做好咨询。因为他首先要放下自己的身段，要先把自己的名气放下来，这位咨询师和访客之间显然有一种从上往下的姿态。做咨询需要和来访者保持一个平等的态度，建立信任。建立咨访关系其实是有难度的，像这个咨询他就没有处理好，在面对来访者攻击的时候他也没有做出合理的回应，直接就放弃了。

问：可是不是有些人需要权威这样压他吗？

沈：是有些人要这样，可是不同来访者本来就不一样。在没有完全了解他之前就这样做的话就太主观臆断了。要这样做起码得建立在你非常非常了解他，知道他适合怎么样的咨询风格，他希望咨询师怎样，才能够这样做。在一片数据都是空白的情况下，咨询师表现出一种专家的姿态来教导或者指导来访者怎么做不太合适，这也是做咨询师一定要避免的。

问：在咨询室中要是碰到来访者讲了句话，他自己很开心，可是咨询师一点都笑不起来的情况怎么办？

沈：保持你自己，保持你很客观中立的态度。比如你确实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很有趣，你就可以说“欸？看上去你很开心，但是我听上去它并不是足够有趣，你可以具体说说为什么觉得它这么有趣吗？”你可以把一个真实的反应跟他分享，而不是简单地就装作你也很感兴趣。这样是不对的，因为有些来访者其实是需要别人给他一个正确的反应的。

吴：你知道吗？我以前面试别人的时候被培训过，这位咨询师所有的配饰和摆设，包括眼镜、手表等，都是典型的像HR面试别人的时候一样树立权威的样子。擦眼睛和摘眼镜是一个非常非常装b的动作，很能够让人产生你是一个权威的印象。你去看一个卷福的电影，那个男的在被审判的时候这样摘下眼镜漫不经心地擦眼镜的动作说明“我和你没有关系，我抽离于世外一切的压力”。放眼镜也是一样的，都是我不再听你讲话了，我在做我自己的事情。还有，你在你和这个人之间放个东西，这就是阻碍，说明要隐藏起我的一些细节。这就是社会心理学讲的，我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会呈现在我们的距离和物理布局之中。

催眠的咨询师

问：这个咨询师在对男主进行催眠，可能是一个浅度的催眠。但是从这个场景中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了，他当着两个不相干的人的面去对他进行催眠。刘老师你怎么看？

刘：有的地方还是允许这样的，如果是异性的话那更要旁边有人。但是这样一个个案我不会要求旁边有人。这个催眠师可能对自己的催眠能力很有信心，所以他可能会觉得旁边那两个人是没有障碍的，而有的催眠师觉得一定要在一个比较安静的情况下来单独进行催眠。
另外，从我们的专业角度来说，来访者是不是需要催眠是需要先检测的，而不是一来就我先给你催眠。有人统计过，真正适合催眠的人只有不到10%，这是很低的一个比例。像男主这样的人很大可能是不容易被催眠的，可是这个咨询师却直接就套用了这个方式，也没有做一个测试。他信心有点过头。

显然男主是没有进入催眠状态的。这个咨询师虽然说很自信，但结果证明没有必要进行催眠。

第三幕：威廉姆斯出场

哑铃这段，威廉姆斯先暴露自己哑铃举285，一问男主举多少，他就立马跳起来巡视房间了。咨询师希望男主多聊聊他自己，包括男主问咨询师平常做什么运动，咨询师马上就会说“你呢？”，咨询师很自然就会联系到来访者，但男主只要是关系到自己的就马上切换，男主是在回避一切和自己有关的问题，就像下面这段对话。

“你喜欢书吗？”
“是的。”
“你看过这里的任何一本书吗？”
“我不知道。”
“那些书呢？”
“大概没有。”
“顶层那些呢？看过没？”
“看过。”
“很好，你有什么感想？”
“我不是他妈的来做读书报告的。那是你的书，你怎么不读？”
“我读过，非读不可。”
“一定花了你不少时间。”
“是的。”

问：这里咨询师是不是应该切换模式了？他老是用你来我往的对话想把男主拉进来，但一直没成功。

答：如果我碰到男主我倒不一定会切换。因为虽然男主是想挑衅，但同时他对威廉姆斯充满了好奇，不同于之前不关心对方就自己在那发挥，他这里是有一点（和咨询师互动），所以他们会一来一往地把这对话进行下去，可能这样也能推动深入。只是他最后触到了咨询师的痛点，咨询师被他搅动了，如果没有这样的话，至少还可以进行下去，咨询师也愿意接他这个案子。
这里男主有一点现场想迫不及待地表露一些能力，他是很想了解咨询师的，他很多问题都指向咨询师。所以咨询师有的时候为了让咨询能够进行下去得采取一些策略，可能这些策略跟一般以了解来访者为主的咨询不一样，但显然在这个个案当中一味地以传统方式会进行不下去。

问：我们看过整部影片所以知道男主小时候被父亲家暴过，他被咨询师锁住喉咙的场景会不会让他想起一些什么东西，对他之后和咨询师相处有影响？我以为他会把对养父的仇恨转移到咨询师身上或者害怕咨询师，但似乎并没有？

答：我的角度来分析一下，男主之前受的遭遇是多年前的，多年前的东西不可能以很激烈的程度一直持续，这是很痛苦的。他一定会用一种自己的方式去抚平这个创伤，他这个方式可能不是很健康或成熟，但也确实起效了，所以他其实是通过他的防御机制把这个创伤给抚平了。但这个抚平是打引号的，所以你说的这个影响一定有，只不过他一定用他习惯的方式给压下去了，不会让它影响到最终的生活，所以男主不会感到很受伤，像小孩子一样缩成一团，当出现类似场景他可以用习惯的方式去应对。不过还是有些痕迹在那，比如他对咨询师自然而然的很强的攻击性。
对权威的攻击性可能因为潜意识里权威是父亲的形象。为什么他还没有受到影响也可能是因为是首次，他还没有这么快移情。而且男主之前不是打架？暴力对他来说已经很习惯了。这个行为对从来没有接触过暴力的人来说可能刺激很大，但对他来说，因为他有小时候和成年后的经历，这个行为是可以承载的，只不过用自己的方式。之后他如果移情了，把咨询师当作父亲的形象，那这一点可能会被带出来。

第四幕：威廉姆斯与Will湖边对话

吴：这段话给我的感觉是改变认知。我觉得男主是非常极端的性格，很自信自己的智商，他能够很快地认识一个东西，认为能凭这点打败一切。但他内心其实有个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自己。咨询师只是想要告诉男主他没有那么聪明，很多事都不知道，他只是判断对了一些，或说在有些领域很聪明，但不可以把它扩散到所有事上。咨询师举《雾都孤儿》的例子是为了说明男主容易简化对别人的认识，也会简化对自己的认识，过于片面，高度概括一个事件。

郑：我认为咨询师整段话相当于给男主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男主之前真的认为看过一本《雾都孤儿》就能了解孤儿是什么样的，看过爱情的诗就能知道爱情是什么。他就像典型的九型人格中的第五型，认为理性层面知道了就是真的知道了，但缺乏真实体验，他根本就是活在云上，还没下来。

刘：你们说得都挺对的。这是一段心的碰撞，威廉姆斯打开了自己的心，坦露了很多他的痛苦，他自我暴露，这是打动男主的地方，用心来打动男主，这是最重要的。

沈：威廉姆斯最后说的是who you are，你想要说出你是谁的话我才会加入到你。就表示只有当你愿意说我们才能继续，只有你愿意说我才会来听，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是不会逼你说的，或者说我们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表达了一种诚挚的邀请，邀请你来聊一聊自己。

刘：而且是打开心来邀请的，就像我这样。

沈：对，他先暴露自己，通过这样来打动来访者坦露自己的心声，是这样的意思。

郑：为什么他暴露完了之后很潇洒地走掉不坐在旁边等着男主开口？

刘：我觉得这是电影处理啦，真的咨询也不可能这样做。

郑：因为后面那段咨询是大眼瞪小眼一个小时过去了，所以我忍不住想如果这次威廉姆斯不走是不是下次就不用瞪了。

沈：他这个走我个人理解是给男主一个空间和时间去思考，因为咨询师在旁边的话，男主可能习惯性地又想找对方一些点去攻击。所以他就先撤离，把话先放这，“我反正把我要说的先说了，接下去你可以自己去思考，下次如果再处于咨询室你可以自己考虑愿不愿意说”。

郑：威廉姆斯之前说了很多自己的经历，听着像主动把男主能够攻击他的点都防御住了。他自曝其短“你有感觉过朋友在怀里吐出最后一口气吗？”。之前办公室镜头里拍了威廉姆斯越战的照片，虽然男主上次没有攻击威廉姆斯和越战和朋友的关系，攻击的是和妻子的关系，但这个点还在那。这次威廉姆斯提到癌症一听就是关于自己妻子的。

沈：对，索性一次都说出来满足你对吧。

郑：对，威廉姆斯所幸上升到“最后一口气都吐在我怀里”的高度，你还能怎么用缺德的话攻击我呢？给我这种感觉。而且第一次见威廉姆斯的那个片段结束的时候，男主对外面等着的导师二人说的是“稍息”，这是军人用语，感觉男主某种程度上进入了咨询师的世界。但我不是特别理解男主用“稍息”的意思，是不是很得意？感觉攻击到咨询师了？

刘：对，男主感觉咨询师被他挑衅到了，因为发怒了。这段刚开始男主还攻击威廉姆斯恋物癖之类，他习惯性地会有这种攻击。

第五幕：大眼瞪小眼的一个小时

问：咨询师看起来有些浮躁了，要等这么久是很难熬的。但男主的表情是不一样的，显得格外地轻松甚至是很有趣味地看着你，看你的反应，你的变化，他在观察你。数学家不理解，他不了解心理咨询，很奇怪为什么咨询师要这么做？威廉姆斯的回答是“他为了证明他不想讲就不必讲”。他为什么要证明这一点？

吴：觉得他在等待时机。

许：觉得咨询师在一点点地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虽然我是咨询师但是我不会逼你说些你不想说的东西，这还是建立信任，你在我这是可以很放松的，可以很安全。

刘：这可能还是要联系前文，前文（湖边谈话）男主被威廉姆斯这样一“打”有点懵，所以他觉得这个控制权不在他了，以前都是他掌控，他玩弄咨询师于鼓掌，那次懵了之后他失落了，所以他这次要来证明自己我是掌控你，所以他要证明他不想讲就不必讲。

问：如果咨询师稍微push一下会是什么结果？

许：男主觉得是自己赢了。

沈：我个人理解他一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当你来催我的时候我会说什么，（男主的）那个表情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说咨询师不能说话，他想和来访者建立信任就要表现我说过的我一定做得到，之前说的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们可以继续下去，不愿意说的话我们不会继续下去，所以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是不会逼你去说的，他就是表明他的这个态度。用这个方式和来访者建立关系，当然这是这个咨询师的选择，不同的咨询师有不同的选择。